【团兵】失眠
失眠
艾尔文x利威尔
又翻了一个身。利威尔眨了眨眼睛，他还是睡不着。
海浪一次又一次温柔地拍打着海岸，像一支催眠曲。旁边睡袋里小鬼轻微的呼噜声和着海浪声，此起彼伏。这本来是一个美好恬静的夜晚，但是利威尔却失眠了。那没完没了的海浪声仿佛紧紧抓住他的心脏，带乱了心跳原本的节奏。
利威尔不习惯这样的恬静。他习惯每天只睡四个小时，他习惯坐在椅子或沙发上入睡。这是他们到达海边后的第一个夜晚，他们决定在这里住上两天再返回。这也是利威尔第一个不用担心巨人突然出现、不用忧虑有紧急任务需要处理的夜晚。可惜他消受不起。
于是他爬出睡袋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帐篷。夜里的海风很凉，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。利威尔坐在海滩上，看着海浪来到他的脚边，又退去，又回来。海风吹在脸上，让他感觉清爽了许多。月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，使得那狭长眼睛下的淤青格外醒目。他该好好睡上一觉，但是一闭上眼，过去的林林总总就像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浮现，他无法抑制地想起法兰，伊莎贝尔，利威尔班，凯尼……还有艾尔文。
本来看见从未见过的壮观的自然景象，应该是件愉悦的事情，可无奈这大海的颜色太糟糕了——它是蓝色的。还不同于天空的蓝。利威尔一看见它，就联想到了艾尔文，以及无数个拥有那种颜色眼睛的、已经去世了的人们。好在现在是晚上，夜幕笼罩在海面上，给那透彻的蓝色蒙上了一层庄严神秘的面纱。利威尔凝视着这样的海，心里涌现出奇异的感觉，此时的大海不像白天那样直观可见、震撼人心，它是矛盾的。它既有男人的宽广，又有女人的柔情；它既像高高在上的神明，又如花花世界里的凡夫。
是啊……一切都是矛盾的。利威尔垂下了眼帘。调查兵团原先是怪人的巢穴、骗税的蛀虫，现在却成了墙内的信仰；对抗了一百多年的巨人本体竟是人类，墙壁之外还有更为先进的人类文明；艾尔文口口声声的正义都是在为自己的理想铺路，这个几乎成了恶魔的人在最后却愿意放下一切拯救人类的未来；又或者是自己，本来一开始一心想要置艾尔文于死地，可后来却竭尽全力无怨无悔地守护他……所有的一切，讽刺吗？
利威尔这辈子最讨厌欺瞒和背叛。然而，在觉察到艾尔文一直匿藏的本心后，他轻易地原谅了他，甚至还有一丝欣慰——原来那个人，也不过如此，像个小鬼一样。利威尔突然意识到，他对艾尔文，破了很多先例。
其实他早就该意识到了。利威尔不傻，只是不愿意深思，或者说是害怕接触到某些东西的核心。
他取下自己的领巾，将它摊平，抚摸着上面浅淡稀疏的花纹——他自己最初的领巾在一次壁外调查中被树枝划破了，现在这条是艾尔文送给他的。这也算是利威尔第一次收到的最正式的礼物——有礼盒，也有卡片。那张卡片被利威尔收在办公桌的抽屉里，现在也还在那儿。因为艾尔文的字写得很好，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，总之利威尔留下了它。
艾尔文在很多方面都让利威尔佩服，字是其中重要的一个。不像一般军人的字迹那样狂放不羁，艾尔文的书写工整又大气，每个字符看起来都是那么赏心悦目。艾尔文的存在唤醒了利威尔的审美意识，利威尔欣赏他的品位，喜欢他的字，享受他的吃相，钦佩他的才能……利威尔甚至在潜意识里想向他看齐。要是艾尔文还在，看见如此震撼人心的大海，他会有什么反应呢？
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讶异，利威尔自嘲似的哼了一声。此时的天空不再那么黑黢黢的了，海天相接的地方开始出现一层淡淡的霞光。不知不觉间，在他追忆某人的时候，时光已悄然流逝。那个人将永远被留在时间背后，而他，却不得不往前走。
也许是触景生情，突然的，利威尔很想给艾尔文写一封信。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模仿也写不出艾尔文那样的字，但是，他可以幻想艾尔文给他一封回信。他真的很想再看看那漂亮的书写。利威尔向来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，于是他回驻扎地里拿走了韩吉用来写调查报告的钢笔和纸。利威尔掏出火柴燃起一小堆火，盘腿坐下，把纸放在膝上，提起笔时觉得有千言万语凝固在笔尖。面对艾尔文，他总是有点手足无措。想了又想，他估计着私人信件的格式，深吸一口气，写到：
“艾尔文：
一年过去了，我们到了海边。大海很壮观，一眼望不到边，是墙内的河流无法相比的。它有和你眼睛一样的颜色，我不知道该用‘蔚蓝’还是‘湛蓝’来形容它。不过该死的是我看见它就能想起你。
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相让人头疼——希望你能听懂我在你墓碑前给你解说的地下室的秘密。我对在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东西往往会语言混乱。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向你道歉，那就是我欠你一个承诺。虽然我没什么自信，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，我绝对会把那浑身长猴毛的家伙送去见你的。
一切都还没有结束，一切都才刚刚开始。我们对未来感到没有着落。不过总比之前的一无所知好很多。好在小鬼们很厉害，他们将会成为中流砥柱。我也会继续发挥自己的力量。你放心吧。
在海边有一种硬壳状的生物，造型十分艺术，阿尔敏说叫‘海螺’，没有毒的。我捡了一个准备带回去给你，你一定会喜欢的。但愿那些保洁人员能认真打理你的墓园，我不想一回去就铲你墓碑上的鸟屎。雷伊斯女王还想给你塑个巨型雕像来着，不知道现在他们讨论得怎么样了。不过我敢打赌，不管他们设计一个什么姿势给你，都会重点刻画你的眉毛。
唉，可惜我不像你那样会表达，说多了话老是东拉西扯的。现在海边要日出了，半边天就像快燃起来了一样。要是你能看见，你绝对会被震撼到——抱歉，我总觉得你还活着，还在我身边。
虽然还有很多话想给你说，不过就到此为止吧。信的格式我记不太清，希望你别介意。其实，我一直一直都想亲口对你说一句，谢谢。我很后悔，不，应该是很遗憾那一天单方面接受了你的感谢，却没对你说出我的心声。艾尔文，谢谢你相信我。”
没有署名，利威尔站了起来，踩灭了火堆，盯着那不断变得明亮的天空看了好一会。他把手中的纸折成一只小船，扔进海里，任这封无法寄到的信顺着海水漂向远方。
—Fin—
评论(4)